怀念红柯老师
牟俊鹏
半年多来一直忙,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一样停不下来,人生似乎就是忙忙碌碌,在忙碌中忘却,又在忙碌中记忆。2月24日上班后微信中传来红柯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的信息,很有些气愤,觉得谁这么无聊,开起了红柯老师的玩笑,待到打了几个电话后,竟无语凝噎。忆及人想及事,总有一根心弦断人肠。
时光如烟,回溯到了20年前,青葱的校园、懵懂的我,好奇的视野穿梭在校园每一个角落,有那么一个奇怪的人静静地钻进了我的脑海,个子不高、络腮胡、头发卷曲,腋下夹着几本书,走路似乎总是闭着眼睛、看不见人看不见事,世界好像与他无关,我见到他的时候很是担心,总要跟在他后面走上一段路,看看他会不会撞到哪里,那一刻起,我才觉得自己上了大学,因为心里总觉得怪人是大学的标志,就如那个世纪那个年代的燕京大学。后来在写作课上他很简短的介绍了自己,“我叫杨宏科,宝鸡人,笔名红柯。”他讲写作技巧浅显易懂,讲文学作品深情细腻,时而眉飞色舞,时而沉思低吟,时而感怀唏嘘,三尺讲台成为理性与感性碰撞的舞台。那之后,他的课成了我时时盼望的。
他讲到“人生是要靠文学的博大、历史的厚重、哲学的思辨去支撑,靠生活的体味、感情的澎湃去滋润。”这拓宽了我求知的视角,从文学到历史、哲学、科技,更多地时间徜徉在书籍中。然而读的多了却觉得什么也没有读懂,求教时他又给我讲到“万卷书万里路不是一句话,而是一生事一生情,没有经历人事、没有经历感情,拿什么去体悟呢,所以读书就是把别人的事和情装在了自己心里,读多了遇到时就会体悟”。上学时懵懂,只是囫囵吞枣的记下,直到后来参加工作、历练生活后,才慢慢读懂。点滴的教诲成为我人生的宝贵财富。
他不仅教授我知识还教育我做人。那时课后经常围着红柯问东问西,他总是和善地给我讲解,时间长了总担心他会厌烦,也许我的表情让他感受到我的担心,他讲了一段让我一直铭记的话语,“生命中会遇到很多向你发出请求的人,不要去拒绝,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,因为发出的是请求,放下的是尊严,请求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。”16年过年聚会时,谈及获奖的一些看法,他告诉我“获奖只是一种肯定与认可,每一个作家不是为了肯定与认可才去写作的,更多的是一种良心的责任,对社会对人民对生活的良心,‘敬畏纸张’就是害怕对不起良心才会敬畏,我想我的写作只要守住良心就很开心了。”17年夏微信聊时,他讲了一段话我很是深思,“思考的越多,人文关怀就越深刻,内心也就会有更多的挣扎,就像佛经中讲的执念,而这些挣扎就撑起了文学的命脉,成为人生的责任。”善心、良心、责任,这是红柯教学以外交给我的人生准则,此生不忘。
其实生死没什么大不了,只是经不起命运的折腾。参加追悼会的时候,看着红柯的遗容,想起了路遥,想起了《早晨从中午开始》,一个人的精力能有多大啊,他却把自己的生命都榨干,用在了奔波于作协的发展上,游走于文明的融合中,耕耘在文化的传播中,疲惫不堪却又总是面带微笑,生命不息、战斗不止,但是斗士的身躯总归是肉长的,拼命地运转耗尽了生命最后的气机。也正如红柯说的“人哪有不累的,太累了,总会去歇息的”。
红柯走了,一个粗犷而又如少女般细腻的陕西爷们走了,走的不义气,记得上学时谈传统文学中的义气时他讲到,“无关乎忠义、孝义,一言九鼎就是义气”,年前相约,他说年后聚叙,可谁知那一场畅谈生命写作的聚叙却随着红柯的撒手人寰、溘然长逝而落空——他的那一言终究只能等待来生了。
仿佛又见到那个微笑的络腮面庞,双眼骤然射出劲光,四溅的唾沫星与飞舞的粉笔尘在师生的笑语中,融入到知识的传承中,融入到生命的延续中——
(作者系原中文系1997级学生,现供职于陕西省委)